紫色_浮云

平淡的午后

平淡的下午,烈日炎炎。


维吉尔缓慢地踩着平稳的步伐走进了事务所。事务所里空无一人,老旧的电风扇转啊转,像是随时都会停止功能。在这个炎热的下午,事务所内的温度在无力的电风扇下只比外头低了一些。


维吉尔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出汗珠,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滑落,滴到衣领上化成一滩阴影。维吉尔把手上的爱刀放到桌上,才拿起纸巾擦掉头上的汗水。事务所里除了电风扇的转动声以外,就只有维吉尔的呼吸声。


异常安静。这让维吉尔开始想念但丁那吵闹的叽喳声。


他脱下外套,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穿着外套出任务。健硕的手臂露出,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露着银光,刻画出男人肌肉的形状。维吉尔把大衣挂在衣架上,走进厨房装了一杯水喝下。他突然想起但丁喜欢在这里拿出甜腻的草莓圣代,伸出舌头卷走汤匙上的雪糕,嘴角扯出一条银丝,仿佛在邀请维吉尔也来尝尝这黏糊的冷制品,或者是直接咬上嘴唇会更好。


维吉尔不能否认,在这个能把人给融化的气温下,但丁喜爱的圣代能够降下温度,冰凉的口感麻痹了舌头,草莓的汁液让牙龈有些发酸,但又能够让人感到凉快和满足。但丁老跟他说甜点能让人心情愉快,他却认为这只是但丁的借口。因为通常他在邀请维吉尔享用圣代的时候,永远都像是要把维吉尔撩得更热,而不是降温。


赶走脑子里浮现出的但丁得逞般的笑容,维吉尔打开了冰箱。不出意料地,冰箱里还有着几杯但丁的存货。但丁再回到事务所后,就订购了大量的圣代,像是再也没机会吃一样每天至少一杯。维吉尔劝他不要吃那么多,他就反驳说要补回在魔界没有吃到的份。于是,他喜欢抢走但丁拿着的圣代,看但丁气得跳脚的模样。现在他就想这么做,脑里浮现但丁埋怨地看着他的样子,冷峻的脸终于有了松动,嘴角翘起,但最后他只是任冰箱里的冷风吹拂在他脸上,随后就关上了门。


想到但丁气愤模样让维吉尔的心情好了一些,他进到寝室,想要冲个凉来洗走身上的汗水。他打开了房门,看到房里的双人床楞了一下。维吉尔这才想起,他们回到人界后就买了个双人床,毕竟但丁以前的单人床可挤不下这两个平均一九米高的男人。这个双人床耗了但丁一大笔钱,让但丁一直碎碎念着近期不能吃披萨和草莓圣代,惹得维吉尔有些不耐烦。于是,在但丁不知第几次的抱怨后,维吉尔直接把但丁抱上床,开始享用他的点心。


事后,但丁用一张满足而潮红的脸对维吉尔笑着说“这床质量真好,真没买错”,这才让但丁停止了抱怨。维吉尔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,今天一直想起那烦人的弟弟。他拿起但丁买给他的居家服,关上了浴室的门。用力之大仿佛也像关上回忆的大门。


等维吉尔出来后,已经是下午两点了。维吉尔开始感到饥饿,这是他很少遇到的情况。毕竟半魔即使没有食物也不会死,他一直在魔界都是靠吸食恶魔的魔力维生,只是回到人界后,在但丁的影响下维吉尔开始接触人类的食物,让他想起了童年和母亲的回忆,逐渐习惯了准时吃饭。但丁也会在尼禄的邀请下带他到尼禄的家和姬莉叶一起享用晚餐,但丁一直希望他能和自己儿子搞好关系,维吉尔也就顺水推舟,放任但丁制造机会给他和尼禄相处。为此,他们至少一周有三四天的时间会和尼禄一次吃饭,尼禄还吐槽以前也没见但丁这么勤劳。


维吉尔想起刚刚在厨房并没有找到吃的,他知道但丁爱吃那些不健康的垃圾食物,例如披萨,所以厨房以前只是但丁存放圣代的一个地方。他对但丁口中的美食嗤之以鼻,也实在没明白但丁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这些油腻的食物,但他不打算和但丁争执,却也不能放任但丁继续增加体重,只好开始自己研究烹饪。


他学习能力高,很快就掌握了技巧,在某一天端上了自制的意大利面。他的弟弟一脸惊讶,看了看碗里的面条,再看看维吉尔,像是在反复确认桌上这玩意的确是他哥做出来的。“你在厨房捣鼓这么久就是为了弄这个?” 但丁用叉子卷起面条,看他样子似乎不敢相信这一盘东西是能吃的。


“总好过你吃的那些垃圾,只会让你的肥肉更多。” 维吉尔讽刺道。他拉开椅子坐下,无视但丁“我这么肥你也爱摸啊...”的嘟哝, 尝试了一口自己的成品。味道中规中矩,但这算是这个事务所日常午餐里最丰盛又营养的一顿饭了。之后,但丁多次撒娇要求维吉尔准备三餐,就算被吐槽老男人撒娇也不好看后还一直闹着小孩脾气。维吉尔还是妥协了,与其让但丁继续发福,维吉尔认为还是由他来掌控但丁的饮食比较好。


维吉尔想去煮一碗面,但这时他放弃了,饥饿并不难挨,他也不想花费时间在烹饪。所以维吉尔走向客厅,天花板的电风扇还在转动,他拿起放在椅子旁的书本,修长的手指翻开了书页,维吉尔开始了自己的爱好——阅读。维吉尔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,单脚翘着,沉迷在书本的世界。外面时而传来小孩的笑声,跑步的脚踏声,还有大妈们的谈笑声,维吉尔依旧沉浸在书里,从未抬过头。周围开始变得安静,虽然事务所处于市区,但也算在市区的偏僻处,不通过介绍和推荐是很难找到这里的。


维吉尔觉得太安静了。但丁一不在,整个事务所就失去了活力。他的弟弟有个坏习惯,喜欢在他享受着美好时光的时候来打扰他,从小到大从未变过。小的时候,但丁总爱在他阅读着书籍的时候跑过来要求练剑,他不答应,但丁就会像是癞皮糖一样贴在他的身上,不耐烦了还会直接和他动手。有时候,维吉尔也会满足他弟弟的请求,用但丁的败北当做请求的代价,狠狠地嘲笑他弟弟一番。不服输的小男孩嘟起嘴,气滚滚地看着他,可是很快又抱上了维吉尔的手,开心地说着下次我一定会赢。


维吉尔说不可能的,但他笑着,看着但丁的灰蓝色眼珠闪着光芒。


长大以后,但丁一直是他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的阻碍,他们的对决最后以他跳下魔界作为分界线,从此两人再也没有交叉点。直到他被魔帝打碎了灵魂和尊严,再次在那岛上进行对决。然后他的弟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,但丁赢了,而他再次变得支离破碎。要说维吉尔对此没有丝毫怨念那是不可能的,那一段时间是他不能忘记的噩梦,但丁是他噩梦的加害者的同时也是受害者。在瘦弱的男子回到了他的内在让他捡起了自己的人性后,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,但丁也绝没有他想象中的幸运,他的悲痛被隐藏在这个犹如囚牢的事务所里,被维吉尔给予他的噩梦缠身。


等两人和好,再次回到人界后,但丁似乎又闹起了小孩子脾性。或许无论是他还是但丁,在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,都还藏着那还算无忧无虑的八岁孩子。但丁在他读着书的时候,喜欢跑过来坐在他的身边。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,但丁很快就会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睡了过去,绵长的呼吸声让维吉尔感到安心也产生了睡意,两人就这样在长椅上睡午觉。回到人界后,但丁开始变得爱睡,据他本人而言他平日也是这个样子,无事可做那就睡,所以维吉尔也只好放任他,也好过但丁来烦他。


但丁如果不睡,他就会烦着维吉尔,时不时弄一下他的头发,再不然就是凑上来要个舌吻,反正最后但丁还是会睡过去,抱着维吉尔温热的身躯和吞着维吉尔的雄伟昏昏沉沉地躺着,任由他哥抱他去洗澡,然后放他在床上继续睡过去。他睡着后总是微微皱着眉头,维吉尔一离开他就想要伸手拉着,维吉尔只好躺在他的身边陪着他,直到自己也沉入梦乡。无论如何,但丁最后都会睡过去,维吉尔时而和他一起睡,时而就这样看着他弟弟的睡颜,彻底把书本给忘了。


要像这样安静地读书,还得要趁但丁不在的时候。他想起这本书还是但丁教他如何在图书馆借书时借的书。但丁迫切地想要他快点适应人界的生活。他会带维吉尔出去买菜(尤其是他开始自己煮饭后)、带他去图书馆借书还书、带他去找莫里森接收委托等等。他总觉得但丁急躁,但丁却表示只是希望维吉尔不再离开。被但丁的直球砸中,他的心也软了下来,第N次的妥协。维吉尔突然没有了看书的欲望,他放下书本,看着深红的封面失了神。但丁总是喜欢身穿红色,像一朵刺人的玫瑰,带着芬芳引人靠近却又疏离、也像天空的骄阳,那么的明媚,散发着灼热的气息,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,红色的大衣更是拉人眼球的标志性物品。


维吉尔开始思念但丁了。他想念但丁的嗓音、想念他的温度和呼吸,更想念他的存在。


“维吉尔?” 维吉尔的思绪被打断,他看向发声源,正是尼禄,他的儿子来到了事务所。


尼禄驾轻就熟地把手上的袋子往桌上一摆,看着杂乱的桌面皱起了眉头。“你怎么没清理呢?” 虽然这么问着,可是尼禄也不打算等维吉尔的回复,他径自把桌上的委托信摆好,再把桌子擦干净。其实事务所并不肮脏,相反的,现在的事务所比起以前干净了很多。维吉尔和但丁来了个大扫除,让这里变得像个家,尽管两人还在摸索着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和情感的应对方式。但丁不在,桌面却变得混乱,尼禄不知道维吉尔能忍受这个杂乱多久,但他确信终有一天维吉尔会弄干净的。


他总会放下的。


尼禄转身对至今不发一语,坐在长椅上看着书本封面的维吉尔说:“我要走了...你还没吃午饭吧,我把姬莉叶多做的菜都放这里了,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。” 尼禄也没等到维吉尔的答复就要离开事务所了,他还有些不习惯自己突然有了父亲,还不能自然地和维吉尔独处。但他还是很关心也很担心维吉尔的状况,他在踩出大门时再次看了维吉尔一眼,他的父亲依旧看着那亮眼的红色不曾转移目光。


“有什么事...就来找我吧,我还是能帮你的。” 尼禄勉强扯出这一句话,觉得有点尴尬,尼禄想立刻离开。在他转身背对维吉尔后,身后传来了维吉尔的第一句话。


“谢谢你,尼禄。”


太阳让汗珠变得滚烫,顺着眼眶落下,很快就被蒸发掉。尼禄深吸一口,才像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事务所。他不知道维吉尔到底在为什么而道谢,或许是刚刚送过去的午餐、也可能是他对但丁的关怀,亦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什么,尼禄明白的只是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。


再多一点时间去接受但丁已经不在的事实,和熟悉但丁不在的日子。


平静的午后,烈日当空。


只是他们心里的冰冷,只能靠时间来愈合。


—END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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